玉閣。

玉瑩坐在銅鏡前，望著鏡子裏面的女子輕輕皺眉。

到底是哪裏出了錯？王爺怎麽會對那個叫尹江南的奴才……從剛剛的情形來看，難道——王爺喜歡她？

其實她早該有所警惕才對，若是那個尹江南沒有在王爺的心裏有著很特別的位置，王爺又怎麽可能會給她那樣的特權？可是她怎麽也想不明白，王爺怎麽會對一個奴才如此上心？

吃午膳的時候他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，她以為他只是在為雪姬的事煩心。沒想到才一出大廳，就看到前院坐在大樹上的尹江南，王爺想了沒想就快步往她那邊走了過去，看到她不慎摔下來，更是上前把她接住了。或許別人沒有看到，但站在王爺身旁的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，當時王爺看到尹江南摔下來時，臉上所浮現出的緊張，這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。王爺他……從來沒有對一個婢女如此上心。就連她們這些侍妾，王爺也沒有如此緊張過！

可是從剛才發生的事來看，那個尹江南似乎對王爺很抗拒。

欲擒故縱？

若真是這樣，那她就真是小看了尹江南這個奴才了。

“靈兒。”她朝門外喊道。

“夫人。”聽到聲音的靈兒馬上從外面走了進來，“您找奴婢有事？”

“我問你，你知不知道尹江南跟王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？”她厲聲問道。

“夫人，奴婢也不知道。阿南她從來沒有跟我說過。”

“你是她最好的朋友，她怎麽可能沒有跟你提起過？”玉瑩有些不相信。

這個靈兒是她從浣衣房要過來的，一是她救過她，二是她身邊缺人，看她也算是機靈的丫頭，想著放在身邊養著也好。王爺從黎南城回來後，去哪都會帶著那個尹江南，更是給了她特權，可以隨意安排侍妾到洛溪宮侍候王爺。這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，看來王爺很重視這個婢女。

那時的她還在苦惱要怎麽去拉攏尹江南，沒想到靈兒卻是認識她。她讓靈兒去找她，那個尹江南也算識相，常讓她進出洛溪宮。本以為她跟靈兒關系那麽好，一定會什麽事都跟她說，卻沒想到留了一手。

近水樓臺先得月嗎？我就偏不讓你如願！

“夫人，奴婢沒有騙你。阿南她真的什麽也沒跟奴婢提過，奴婢也是在剛才才知道她跟王爺之間有那種不尋常的關系……”她咬了咬唇，心裏有些不是滋味。

“看來那個丫頭藏得夠深啊！我真是低估她了！”玉瑩冷哼一聲，“就此來看，你們的感情也並沒有很深厚嘛！靈兒，想必那個尹江南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跟你明說呢！”

“不是這樣的，奴婢跟阿南情同姐妹，也許是阿南有什麽難以啟齒的地方才沒有告訴奴婢這件事。”靈兒為尹江南辯駁起來。

“得了吧！在如今的世道，哪裏還會有什麽姐妹情深的話？”玉瑩嗤之以鼻，“她現在是爺身邊的大紅人，又怎麽還會記得你這個小小的奴才？如果你們真的是情同姐妹，那她又為何還要把你留在浣衣房受苦？靈兒，在權欲面前，每個人都是自私的，尹江南也不例外！”

“不會的，阿南不是這種人……”靈兒猛烈地搖了搖頭。

“如果你要堅持你那可笑的信念，我也不會攔你。但是靈兒，從現在開始，你給我密切留意尹江南的一舉一動，我絕對不容許又出什麽差錯。”她好不容易才把雪姬這個絆腳石給搬走，絕對不容許又殺出一個程咬金。

她在玉閣不爭不寵那麽多年，為的就是取得雪姬的信任，讓她相信她不會跟她爭寵，讓她放下對她的戒備，然後給她出其不意的一擊。

情同姐妹？她玉瑩又怎麽可能會跟風塵女情同姐妹？她可是雲城首相的千金，身體裏流著的可是高貴血統的血，而雪姬流的是骯臟下賤的血，如若不是為了今天的成功，她又怎麽會委屈自己與那種人在一起？每每聞著雪姬身上那濃郁的胭脂味，她都要作嘔，每次跟雪姬見完面，她都要回去把身上沾到她的氣味洗掉。

雪姬出事那晚，她的貼身丫頭跑來求她救救她家的主子。那個丫頭也還真是天真，她好不容易才盼到雪姬有這麽一天，又怎麽可能會去救她？

她要成為洛冥寒的王妃，這是她第一眼看到洛冥寒時就已經定下的決心。那些妨礙她的人，到最後都只能是死路一條，寶華如此，雪姬如此，最後連梅依也會是如此。

“是，奴婢知道了。”靈兒咬唇點了點頭。

“阿南。”

尹江南跟隨洛冥寒從城墻那邊回來，才剛剛走到自己的房門前，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呼。她轉過身，只見黑暗裏緩緩地走出來一個身影。

她看著眼前身穿墨綠色衣裙的女子，眉頭微微一皺。如果她沒有記錯，眼前的人應該是雪姬夫人身邊的丫鬟——泉兒。只是，這麽晚了，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？

“你找我有什麽事嗎？”尹江南看著她，語氣平淡。

“可不可以……換個地方說話？”泉兒也看著她，語氣充滿懇求。

“可以。”她微微思索了一會兒便點了點頭。

泉兒領著尹江南來到一處比較偏僻沒人的地方。

“你是泉兒？”

“阿南，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吧！”忽然，泉兒“撲通”一聲向著尹江南跪了下去。

“你這是幹什麽？快起來！”尹江南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，忙彎腰去扶她起來，可她就是不肯起來。“有什麽事你先起來再說，好嗎？”

“阿南，我家夫人真的是冤枉的，求求你救救她吧！除了你，我真的不知道該找誰了。”泉兒流著眼淚，拉著尹江南的裙擺道。

“你先起來！”她真的不習慣有人跪著她說話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救你家夫人是另一回事，跟你跪在這裏一點關系也沒有。”她把話挑明了說。

“阿南……”泉兒望著她，“你不肯救我家夫人嗎？我家夫人真的是無辜的……”

“雪夫人無辜與否我不會妄下定論，你還是先起來再說話吧！”她向泉兒伸出手。

泉兒看向她的手，遲疑了好一會，最後搭著她的手站了起來。

“我知道突然來找你很冒昧，但是除了你，我真的找不到可以救我家夫人的人了。玉瑩夫人背叛了夫人，而我又沒那個能力救夫人……”說到這裏，泉兒又哭了起來。

“你說玉瑩夫人背叛了雪夫人？”可靈兒明明說玉瑩夫人已經在計議要如何救雪夫人了。“玉瑩夫人跟雪夫人不是情同姐妹嗎？她又怎麽可能會背棄你家夫人？”

“是真的！那天夫人被捉進地牢，我就跑去玉閣找玉夫人，可是她卻說，夫人落到如斯田地是夫人咎由自取，還說讓夫人自求多福，她不會去救夫人的。那個女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，都是裝出來的，夫人被她騙了。”說到玉瑩夫人，泉兒就一臉的憤恨。

“玉瑩夫人也只是明哲保身。”她淡聲道。

情同姐妹？原來在權欲面前，這些東西就只是一陣煙，風一吹就沒了。

“她根本就是想我家夫人死！阿南，你就發發慈悲，救救我家夫人吧！你要我做什麽都行，只要你肯救夫人！”她上前拉了拉阿南的衣服。

“泉兒，你憑什麽認為我一個小小的奴才可以動搖得了王爺？我拿什麽去救你家夫人？就連玉瑩夫人都不敢做的事，試問我又為何要強出頭？”她的口氣忽地變得有點咄咄逼人。

“我……你是王爺身邊的大紅人，只要你肯出面，王爺他……他或許會聽你的……”泉兒咬了咬唇，一時之間也沒了底氣。

“我只是一介奴才，何來的大紅人之說？況且若是因此得罪了王爺，我的小命很有可能就不保了，你認為我會冒這個險嗎？”她冷冷地看向泉兒，繼續逼問，“還有，我跟你家夫人非親非故，憑什麽要去救她？救了她，我能有什麽好處？我為什麽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？”

“可是……你曾經也試過冒著得罪夫人的危險去替那個什麽艷芳的婢女求情……”眼前這個盛氣淩人的女子真的是她所認識的尹江南嗎？記憶裏，她應該是怕事又小心翼翼的人，不可能會是現在這般漠然又咄咄逼人的模樣啊！還是說，她們都看錯了？

“因為我跟艷芳好歹也在同一個地方共事多年，再說她的本性並不壞。”

“我家夫人的本性也不壞。當年若不是她救了我，恐怕我早就已經被我爹賣掉，成為人盡可夫的風塵女了……雖然夫人平時對下人不好，也常打罵我，可是我並不恨她，如果沒有夫人，就沒有今天的泉兒了。所以，就算要拼上我這條命，我也要救夫人，而且夫人根本就沒有殺害寶華夫人。”泉兒擦了擦臉上的淚痕，眸間全是義無反顧的堅定。

“你憑什麽那麽肯定她沒有殺害寶華夫人？”她的語氣緩了緩。

“因為……因為……”泉兒支支吾吾的，似乎不敢說出其中的隱情，“反正我家夫人沒有殺害寶華夫人，我願意用自己的命來發誓！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尹江南看了一眼泉兒，聲音淡然，“如果不能說的，那就不要說了。”

“啊？”泉兒楞了楞，繼而驚喜道：“阿南，那你是不是……願意救我家夫人了？”

“我並沒有這麽說過。”

“原來你跟她們都一樣，我不怪你。夫人，對不起，泉兒沒用，救不了你……”泉兒一下子坐到地上，傷心地哭了起來。

尹江南皺眉，無奈地看了一眼號啕大哭的泉兒，道：“我要去見見你家夫人，至於救不救她——如果得到我想要的答案，或許我會願意試試看。”

“你……想要從夫人身上得到什麽答案？”泉兒停止了哭泣，不解地看向她。

“這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。回去吧！不要告訴任何人，你今晚來找過我。”說完，便轉身離開了。

“謝謝你，阿南！”泉兒在身後激動地對她喊道。

她本不想趕這趟渾水，可現在……

但願她的決定會是正確的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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